两人对坐谈论军机,又过一会儿,才又有几名参谋手捧书册,匆匆行来做汇报。
这几名参谋负责提审此前战场上收押的俘虏并降将,这会儿有了一个大概的结果,便急忙前来向将主汇报。
那降将并其他俘虏,主要还是辛宾的战果,曹纳也并不喧宾夺主,直接将几人放行到辛宾面前。
辛宾接过那几张记录降人口述的纸张,微微翻看一遍,便笑语道:“这降将居然还是名门之后啊。”
说话间,他便将那几张纸转手递给了曹纳。
曹纳闻言后便笑语道:“中朝所谓著宗,豚犬之类犹多。大好山河,久享而不能固守,反而多出从贼弄奸之流,也实在死有余辜。可惜他们终究身载乡地誉望,如今外患未定,贼逆仍存,不能快意恩仇,喜恶断其生死,也让人情有不甘啊!”
王师众将,对于所谓中朝旧有的名流世家,本也乏甚好感,辛宾的话语则要更直接几分:“譬如高屋架梁,先定框架,复填墙实。天下所患不独内贼,先除杀外窥之贼寇,华厦即立,又怎么能够容忍这些陈年旧色再饰柱廊!”
言中所指如何,便是彼此意会,毋须说得更加直白。曹纳接过那几页审讯纸张,稍作翻看后眉梢便不禁一扬,笑语道:“确是网到一条大鱼啊!”
这些降人招供,首先便是自陈身世,辛宾并曹纳俱都喜笑颜开,便在于那个阵前自缚归降的羯将。
那降将虽然任事羯国,但却并非胡人出身,而是河北的晋人,而且并非寻常寒伧武卒,乃是河北名门子弟。
降将名为张坦,于羯国官任渤海相、横波将军,郡望清河,出身于清河郡东武城张氏。张氏本来就是海内大姓,南北俱有郡望著宗,如江东便有丹阳、吴郡两大著宗,清誉久享,早年还要远胜于沈大将军所出的吴兴沈氏。
至于河北,张氏族裔也都众多,譬如阳平张氏、清河张氏,不独乡誉久远,乡势也都鼎盛。东武城张氏,为清河张氏族姓目下最兴盛的一支,于羯国有张群、张茂等族人显重中枢。至于这个张坦,能够担任渤海相这样显重的位置,可以想见也是羯国相当重要的武臣。
南北隔河对峙形势虽然已经持续不短的年月,但因彼此乏于真正大规模的对阵作战,即便是随着行台越发势大,多有河北乡流与南人眉来眼去,但都是私密接触,即便有南逃私奔,却少有如这个张坦级别如此高的人员投效。
羯国南来偷袭碻磝且成功夺下这一河津要地,无论晋军在青兖之间布置再怎么周详,作战伊始陷入被动是一个事实。
最起码对辛宾、曹纳这样的高级将领而言,虽然打是打了几场,但是对于羯国来敌真正详情如何,之后有没有更大的动作,都是非常茫然的,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
巨楼岭这一场作战,不独挫败了羯国在晋军合围之前重兵投入的突围战斗,更能收捕如张坦这样高级的将领,的确可以说是一桩意外之喜,这对于了解羯国各种军事安排,可谓是有着非常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