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觉得自己提起给妹妹换靶向药这件事的时机非常不对,他忽视了这个家庭刚从贫困线挣扎出来,大家的神经还没来得及得到放松,如今陡然要求他们再挑起另一个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重担,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父亲晚上还有夜班,原本把妹妹接回来之后就得走了,看着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才特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吃完饭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又踩着自行车离开了,燕辞站在阳台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狭窄小巷的尽头,厨房里忽然响起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他匆匆跑过去,发现地上摔碎了一把瓷勺,而母亲正准备弯腰去捡。
“我来吧!”燕辞连忙道:“当心手。”
“瞧我这……”母亲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手上沾了洗洁精,太滑了没拿住。”
“没事,我来扫就好。”
碎瓷片在扫帚下叮叮当当地撞击着,燕辞想解释靶向药的事,但几次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母亲先开了口,一边擦着碗,一边犹豫着问他:“小辞,你说的那个靶向药……我看小舒之前病房里有个小男孩也在吃,听他家人说效果是挺好的。”
“嗯,如果效果不好,我也不会想让小舒试试,对于小舒这种先天性心脏病引发的肺动脉高压,手术治疗机会非常渺茫,而靶向药是现在最好的治疗药物。”
母亲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活问:“那……你有没有问问医生,具体一个月需要多少钱?”
“大概一个月五千到两万左右,具体还得评估小舒的身体情况。”燕辞有些为难,他当然知道每个月上万的自费医疗会让这个家庭入不敷出,但如果这笔钱能让妹妹不再经受呼吸困难、心脏衰竭乃至猝死的痛苦,那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每个月按时把钱凑齐。
“这么多钱啊……”母亲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洗碗池边,摇头道:“我和你爸没什么文化,一个月加起来才挣五、六千,两边老人身体也不好,常年都是用药将养着,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哪里负担的起呢?”
“妈,不是还有我吗?我驻唱那份工作收入还不错,再去找个稳定点的兼职家教什么的,差不多能把药钱凑齐。”燕辞扫完地,走过去给母亲捏了捏肩膀,说道:“妈,小舒都这么大了,以前看着别人跑跑跳跳也就算了,要是再让她看着别人上大学,自己缺得天天关在屋子里,她得多难受?”
母亲依然摇头:“妈知道你疼她,但是妈有两个孩子,从小顾着你妹妹就没怎么照顾过你,家里条件不好连架像样的钢琴都没给你买,你懂事,几次为了缓解家里经济状况自己跑去跟老师提退学,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小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该我和你爸负责,没道理一直拖累着你。”
“这怎么能叫拖累呢?”燕辞立刻反驳:“小舒是我亲妹妹,我连身上流着一样的血,都说长兄为父,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一辈子,我也对她照顾到底。”
“真是妈妈的好孩子啊。”母亲不够高,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小舒有你这个哥哥,我跟你爸以后不在了,也能安心。”
“妈,你说什么呢?!”燕辞把她手里未擦完的碗接了过来:“您忙了一下午,快去歇着吧,当心待会腰又该痛了。”
“好好好,妈不说了。”母亲擦了擦手,笑道:“你妹妹吃完饭就说去洗澡,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看看去,小丫头一点不知道节约,估计又在浪费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