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春香顾不得小儿子那锤在自己后背的一拳,甚至来不及安抚因为摔到地上惊醒后哇哇大哭的小儿子,提着煤油灯,三两步跑到西屋厨房。
地上的碗碟都碎成了片,分布在坑坑洼洼的土地面上。
原主一般就在灶台边洗碗,而袁春香定下的规矩,锅碗瓢盆不能隔夜洗。只是这事毕竟不用她亲手去做,规矩针对的也就是原主罢了。
一家人的碗筷不算多,可眼下是大冬天,天黑的又早。袁春香不允许原主烧热水洗碗,理由是废柴禾,这种老式的锅台边没有通电灯,袁春香把煤油灯收了起来,原主只好每夜摸黑洗碗。
现在好啦,贺明珠看着一片狼藉,有几分愉悦的想:这样以后大家就都不用再洗碗了。
窗外的月光斜斜的洒进来,地面的陶片散发出莹莹的光,袁春香平日就有些尖利的嗓子此刻爆发了她从未有过的高音,这些碗得多少钱啊!她现在就恨自己当初没有狠下心,直接把这贱蹄子扔去后山喂狼。
袁春香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中显得有些狰狞可怖,闻声赶来的贺织来也被自己妻子这可怖的脸色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刻就看到了在地上摔碎的碗盘,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
贺家家境在村里还可以,但也只是矮子个里拔高个。何况买碗要去镇上,村里唯一一部拖拉机一周才会去一次镇上,现在才礼拜三,他们一家人这周靠什么吃饭?
难道要去找人借碗?
饶是贺织来一向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人,眼下看着无措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女儿,也不由得生出了许些反感。他不会去想贺明珠是不是故意的,也不会去想这黑灯瞎火的洗碗肯定会有意外,只是埋怨贺明珠做事太不上心了——又不是第一次干活了,怎么还能这么蠢笨?
袁春香看着地上瓷碗碎片散发的莹莹的光,只觉得都是她白花花的票子。
袁春香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把挟住贺明珠的脖子:“十年前是我心软了,你就是个讨债的贱蹄子。跟你那装模作样的妈一模一样!”
十年前袁春香在县里的医院待产,本来村里好多女人都是接生婆接生的,可是贺织来不放心,他自己好歹也算个医生,觉得生产是大事,攒了钱就把袁春香送到县医院。
她那个时候心里欢喜的不得了,觉得自己这是村里头一份,谁家的丈夫这么体贴啊!
可是有一天,她无意中居然看见自己丈夫竟然直愣愣的盯着一个大城里来的女人看。那女人据说是大学老师,长得漂亮,又有钱,身上穿的手里提的,是袁春香一辈子也没有看过的好东西。
那位李老师还来过自己村子,带着几个学生说是要实地考察,但是也只待了半日就走了。她长得漂亮,气质又好,待她走后,村里人接下来一个月茶余饭后还是忍不住讨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