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乌孙人。”
奚充国凑过来一看,笃定道:“我随傅公行走西域诸国,葱岭以东诸邦,唯独乌孙人形貌最异,青眼、赤须,状类弥猴,我在大宛遇到的乌孙女子,和她们长得差不多。”
韩敢当有些不解:“但我听说,乌孙国远在西域西北,此为西域东南近汉塞之处,隔着几千里啊,她们一群女子,如何跑到这来了……”
奚充国却不觉得奇怪:“乌孙人原本就在敦煌祁连间放牧,一百年前,被大月氏所败,杀其王,乌孙遂投靠匈奴冒顿单于。后来又助匈奴反击大月氏,被单于遣到西边追击月氏王,遂留于天山以西赤谷城一带不归。”
“我听傅公说过,博望侯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便是想要联合乌孙一同与匈奴为敌,他甚至邀请乌孙昆弥,带着部众回到敦煌祁连之间,为汉属邦。”
但乌孙西迁数十年,早就靠着接受大批月氏人、塞人,在水草丰饶的伊犁河谷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行国,人口数十万,控弦号称十万,于西域最是大国,哪里肯千里迢迢回敦煌?
但既然乌孙已同匈奴翻脸,与汉朝结交又何乐不为呢。
这之后,才有了乌孙派使节随张骞入汉,惊叹于汉朝的广袤强大,乌孙昆弥以一千匹好马为聘礼,请汉武帝先后嫁细君、解忧两位公主与之和亲之事……
“部族被击破迁徙,总有四散流落的,比如月氏,除了西迁的大月氏,还有小月氏留在河西,与羌人杂居。”
虽然年代久远,但奚充国推断,这些藏在大漠垄城里的女野人,或是百年前乌孙为月氏击破后,流散在沙漠里的遗族。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点着火把,钻入那土丘下的地穴里,这里有人工凿的阶梯,岩壁上挂着装饰用的人畜头骨,甚至还有流水潺潺的声音——这下边,竟然是从未有人发现过的一口泉眼,且是淡水!
有水的地方便能生存,这下就明白那些野人以何为生了,此地容易躲藏,却又是使团、商贾东来西往必经之处。这群乌孙遗民就靠捕猎、偷盗马匹,甚至捕捉失散行人为食,一代代人在此生存。
或许是困于戈壁难以离开,或许是畏惧遭到敌对部落屠杀,更可能是早已忘了祖先的事,只知道在这里,出于本能的生存。他们敌视的目光看向每一波路过的人,最终成了沙漠食人族……
这地穴里不少剩下的人肉、人骨甚至是尸骸,隐隐有恶臭弥漫,都让人触目惊心。
“极端环境让人变成鬼。”
如此念着,任弘不由担心起卢九舌来,这群乌孙女野人可是荤素不忌啊,卢九舌恐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