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莺叫不出声,呜咽却足够骇人,幸而前面楼上歌舞升平,听不见一院之隔的嘈杂。赵妈妈习以为常,沈渊亦选择充耳不闻,观莺便咬紧了抹布,任由自己的齿关咯吱作响,目不转睛盯着花魁。
沈渊记得,观莺经常这样盯着自己,有时候是赤裸裸的羡慕,有时候是愤懑不平,有时候还带一半疑惑;那个火光骤起的夜里,又是充斥着卑微到骨子中的哀求。她能感受到,观莺渴望的不只是生存,更要活得耀眼、顺心,而这样的日子拥有过,又稍纵即逝,满足感太不真实,只能一点点消亡成阴毒怨恨,如地府中的恶鬼向往光明,刚逃出一重狱,触碰到阳光,却被顷刻打回血池。
大约在观莺看来,她的不幸都是拜花魁墨觞晏所赐,又无法反击,才会在强势和卑微不断游走。沈渊其实可以理解观莺,却不打算体谅,于是给了她一个和煦美丽的笑,引来对方眼神几乎要喷火。
“赖唧唧往哪儿看!再看废了你这双招子!”赵妈妈一个箭步冲上去,甩手给了观莺一耳光,揪着头发迫使她低头。
浇水的健妇放下葫芦瓢,上前带着谄媚的笑向管事婆子道:“赵妈妈,别和这小蹄子一般见识,奴婢看洗得也差不多,直接抬出去,就和咱们不相干了,往后有的是她罪受。”说着又看向沈渊:“大小姐纡尊降贵,在这寒冷地方站了许久,也是体贴下人们辛苦,就请小姐发话,奴婢们立刻动手,连人带衣裳一起丢出去,也好将这屋子打扫打扫。”
赵妈妈也转回身,低头等候发落。天色早就黑透了,沈渊猜测着,那个人大概是要爽约,不等也罢,便点了头;“送她去吧。”
两个健妇前后捉着麻绳,观莺被拖在地上,皮肉、麻绳和地面碰撞出粗粝的摩擦声。观莺疯狂甩着头,脖子伸长,仅能活动的双脚不断摆动,脚趾带着脚掌蜷曲,显然是想要抓住地面。
大概这场面太过凄惨,而恰好冷香花魁对落魄头牌仅存的一点怜悯心肠尚有余温,观莺嘶哑的呜咽愈演愈烈时,沈渊终于开口,要健妇将抹布拔了出来。
“有什么未尽的话,你就现在说吧。”
沈渊背对着门,身后是无尽暗夜,面前是昏暗陋室,她一袭金灿红香夺人眼球,以绝对高高在上的姿态低头看着观莺。后者猛地咳了一阵,口中居然喷出大滩血沫。
观莺鼓起全身力气和紧缚的麻绳对抗,凄厉道:“墨觞晏!你佛口蛇心,笑里藏刀,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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