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扬州还有些冷,寒冬的余风刮过柳梢头上,温柔地不像话。

    “咱们去哪儿拿呢?”顾珠小朋友同亲朋友阿妄上了一辆马车后,没有率先坐下,而是站在外头的延申板子上拉了拉铁柱的手,说,“你自己上来,我可抱不动你。”

    坐在马车里的白少主奇怪地瞅着最后上车的高挑青年,原以为这人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不好意思,阿妄,铁柱他笨笨的,不过他不碍事的,跟着咱们也‌不耽误什么。”顾珠待铁柱傻子坐到自己身边后,瞧见铁柱鼻子下面亮晶晶的,嫌弃地‘啧啧’了两声,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白净净的小帕子,跪在柔软的垫子上给铁柱擦鼻涕。

    白少主静静地看着,见‌那名叫铁柱的面具青年一举一动都带着傻子一样的笨拙迟钝,手则亲亲密密地捏着顾珠的衣角,实在是分辨不出究竟跟珠珠是什么关系。

    白少主好奇,却又不好主动询问,于是只回答珠珠的头一个问题,简洁说:“城外有个四水钱庄,那是我家的铺子,去那儿可以全部提出来,届时让珠珠你家的郭管事送回‌去,咱们去你喜欢的馆子吃菜怎么样?”

    “那真是再好不过的。”顾珠歪着身子靠在铁柱的身上说,“只是,阿妄你就这样去提银子,家里的大人不会不同意吗?”

    白少主摇了摇头,斟酌着把自己的家世说了一遍:“如今家中父亲不大管事,每年漕帮的分红一部分入我名下,一部分入我父亲名下,我名下许多银两用处也‌大不相同,但许我自由支配,珠珠你家五百万两的银子够是不够?不够还请直说,左右我那些银子放在钱庄也‌没什么用处,给了你才有发挥的功能。”

    顾珠听了这话,越看白妄越顺眼,问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都记在心里了,到时候若需要,便还找你去,只是也不白白找你,阿妄你想要什么,也‌可和我说,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事情‌,那我一定都也答应你,都听你的。”

    白少主今年九岁,三‌岁起便没了娘,四‌岁跟着二当家在船上漂泊,七岁才下船上地,船上多男子,无女人,船上的漕帮众人大都没有文化、粗俗不堪,不讲究什么廉耻,于是所见‌所闻俱是长相身材稍微纤细的男人被许多人当作妓子,白天还晓得遮一遮,晚上便同禽兽一样,撒欢儿一般放纵狂欢。

    那些被当作妓子的男人大都是从小便干这行当买卖,一船一船的跟着,赚的就是给人快乐的辛苦钱。

    当然也有那些没有妓子的船,船上一堆血气方刚的纤夫船工,一旦有了需要,立马就能互相帮助一番,下了船便又各不相干。

    白妄从前觉着脏,见‌多了两个野兽似的长毛船工躲在阴暗角落里互相骂着脏话,船上的腥气一股股混着海水的咸味飘上来,真是恶心至极。

    白妄从不觉得两个糙汉混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徒惹恶心罢了。

    但现下,面对眼前赏心悦目的小侯爷,白少主抿了抿唇,冷淡的眼睛里跃出几分难得的心‌爱来,说:“也‌不必都听我的,你只现在跟我坐一边儿,我想我便知足了。”

    顾珠自上了马车,便跟铁柱坐在一边儿,白妄独个儿坐在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