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淳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出了校门,七拐八绕地穿过巷子,老街尽头扎根着一排墙皮脱落的平房,门前种着三角梅的那间就是他家。
养父母回老家探亲,最近两个月就只有他和弟弟安楠在家,他每天要负责自己和弟弟的一日三餐,早上吃鸡蛋牛奶,时间充裕会煮点馄炖。吃过饭,他会先骑自行车送弟弟去上幼儿园,回家放了车,再步行去学校。
中午休息时间短,楠楠又在幼儿园,他一个人要么热前一天晚上的剩饭,要么煮面;下午放学,在去接弟弟的路上顺便买点肉菜,领着楠楠到家后,趁天黑前做顿像样的晚饭,结束充实的一天。
沈锦丞和陆嘉亦选择中午来他家蹭饭并不明智,家里根本没菜,他只能在门前花盆里摘些薄荷叶,给他们煮一锅清汤寡水的面条。说起来,他们的出现是帮了他大忙不假,但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主动提出要他请客吃饭以表感谢,也很奇怪吧……
不过安淳不敢问,也不敢表现得这件事很奇怪,他只是沉默地烧水煮面,调制蘸料,犹豫了两分钟,才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另起炉灶煎至两面金黄。在他做饭期间,那两名不速之客大大咧咧地参观他家的客厅和厨房,观察墙面上贴的给楠楠识字用的拼音汉字贴画。
“你还有弟弟啊?”沈锦丞是如假包换的自来熟,拿起楠楠的塑料火车玩具,在空中开来开去,并自顾自地说,“我也有个弟弟,是我小妈生的,但是他在澳洲,一年才回来一次。”
“哦……”安淳讷讷地应声,没有回头。
他直到六岁才被送去学校和同龄人相处,错过了宝贵的接触新事物和社会化训练的幼儿时期,因此他从记事起就是个待人接物有些迟钝木讷,容易害羞脸红的人,自然也无法融入任何班集体。像何冲那种插科打诨、游手好闲的男同学会把他当欺凌对象,其实也不稀奇。
热腾腾的汤面端上桌,安淳转身去拿筷子,再回来,沈锦丞和陆嘉亦都坐到了餐桌旁;他们的校服不知道是用什么洗的,连袖边一并白得发亮,和凝结着顽固油垢的旧圆桌形成鲜明对比。
沈锦丞指着碗说:“为什么你的没有荷包蛋。”
安淳把筷子分发给他们,“我早上吃过了……鸡蛋吃多了也不太好……”实际上他是舍不得,家里经济条件拮据,一切开销都要精打细算,鸡蛋是按个数买的,挤出两枚招待这两人,明早他也决定不吃了。
“我不吃鸡蛋。”陆嘉亦说着,扯了两张卫生纸铺在碗垫上,用筷子夹出煎得完美的荷包蛋,很讲究地丢弃了它。
安淳心里咯噔一下,心尖开始抽痛。但每个人都会有爱吃的和不爱吃的东西,挑食很正常,楠楠也挑食……
“你成天不说话,一开口就是挑剔这个挑剔那个,太难伺候了。”沈锦丞吐槽着,动筷子吃起面,然后朝安淳竖起大拇指,“味道不错,牛,我这辈子就佩服会做饭的人。”
煮个面算什么会做饭啊……安淳心想,却不吱声,只想他们赶紧吃完赶紧走人。
但他的希望还是破灭了,吃了饭,他忍痛把卫生纸包着的煎蛋扔进垃圾桶,刷完锅洗好三个碗,那两人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安淳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家客厅里,委婉地提醒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客人,“那个,我要午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