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徵末年的天师销声匿迹,行走在市井间的少之又少,多的是走街串巷的骗子。青城山、天师府是骗子们最热衷的名头之一,十个道观里有六个说自己是天师府传人,剩下四个简称自己是青城山下来云游的。
那时候的姑苏也不例外。
但所幸,林家作为姑苏的天师龙头,还真的记下了一笔。
“青城观,师徒共五人。师父受枭首之刑而死,其余弟子流放或罚没为奴。最末者不到总角之年。”
寥寥数语,没头没尾的,连个人名都没提及。可裴雪听的心脏却忽然狂跳起来,她分明从褪色的墨迹里看出了隐隐的血红,仿佛干涸的陈年血迹。
“这个青城观,在今天的哪个地方?”裴雪听问林致。
林致端详半晌,又打了个电话,最后回复她,“在山塘和森林公园的交界处一个悬崖上,好多年前那边还有过一个研究所,专门研究那里残留的道教文化。”
“大徵年间的道观,这么多年没有人,能留下来什么?”裴雪听立刻领悟了其中关窍,却懒得计较,摆手道,“有无人机吗?安排一个飞上去看看。”
林致应了一声,扭头去安排了。
裴雪听焦灼不安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面前是脉脉的流水,红灯笼朦胧的光晕映在雪白的墙上,像是一幕红色的纱。在短暂的几秒里,裴雪听觉得自己的灵魂浮起,漂泊在碧色的水面上。
我要是来不及呢?裴雪听不由自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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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兄,这么多年,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明白过你。”檀真摇着头后退,像是十分不忍,“你欺瞒我、利用我、坑害我,看我堕落癫狂、看我痛苦不堪,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惦念过半分同门情谊吗?”
“同门情谊?”明安笑了一声,伸手在腰际比划了一下,“你被师父带回道观的时候,才这么大一点,小猫似的,看着像是养不活。大师兄一勺米汤一勺米汤地喂你,二师兄深夜下山给你买药,被店家泼了冷水,回来自己发了热。檀真,我们本该是有同门情谊的。”
明安站在昏暗的屋子里,眼睛亮得像是两盏火,火舌燎着人的心尖。
“你以为我死于三皇子之手,又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本来有机会和我站在一起的。”明安嘲讽道,“可见我的死在你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分量,你凭什么和我攀扯同门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