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碧霞已经泣不成声,“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不该朝你扔鞋子,更不该拿剪刀威胁你……我当时气昏了,真的不知道你是想跟我说这些,我只以为你是害怕家里的养父母,以为你根本不爱我,不敢替我争取……”还没说完,碧霞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强大哥看着于心不忍,便默默上前去,坐在了碧霞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他,只能把肩膀借给她靠。他没有想到,碧霞这么要强的一个人,竟会主动向自己认错。那双犹豫的手,也忍不住放在她肩上,轻轻拍打安慰着她。“我以为,你还会像从前一样包容我、忍让我、等着我……直到今天早上,我还天真的以为你在唬我,我以为你没有这么快忘了我,我以为你未婚妻的位置会永远留给我……没想到一切竟是真的……”说完,碧霞握紧强大哥的手,“我们……还有可能重新开始吗?”
虽然强大哥并不忍心,但却还是得告诉她实情,“碧霞……对不起,回不去了……我也曾经幻想和你重新开始,幻想过我们的未来。你和我说分手的那晚,我整个人陷在黑暗里,整夜没有合眼,脑海里都是你。我告诉过自己,要给你时间,不管你怨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要等你。我也曾到约会的地方等你,到门市等你,到你家楼下等你,期待与你再次相遇,可你都没有看我一眼。我以为你真的厌恶我了,既然如此,何必再彼此伤害?不如痛快放手,祝你幸福。如今,我已有婚约在身,我不能重蹈覆辙,再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说到动情处,强大哥难掩心中的痛楚,双手也颤抖起来。
碧霞终于明白,自己的骄傲任性并不是所谓需要捍卫的尊严,而是压倒对方希望的最后一丝稻草。有些时候,退一步其实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越是高高在上,越容易失去自己所珍视的情感。既然已经知道真相,碧霞也再没有遗憾。毕竟自己是那么潇洒的一个人,至少曾经爱过,也知道对方曾深爱自己,这就足够了。就像强大哥说的,“不如痛快放手,祝你幸福”。想到这里,碧霞终于起身,此刻的泪水不再肆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是我觉悟得太晚。一开始我以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别人来求我,就连爱情也一样,所以才会一遍遍无视你的等待;后来,你不等我了,我又以为,只要自己暂时放低姿态,你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是我太骄傲了,我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你不用担心,也不需要自责,既然已经错过,我也不再强求,祝你幸福。”
二人的目光交汇,碧霞露出真诚的微笑,为一切过往画上了句号,强大哥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今后我们还能做朋友的吧,能跟我说说她吗?你的……未婚妻,”碧霞真诚地说,脸上也终于露出几许期待。
看到碧霞放光的双眼,强大哥也终于笑了,收回的两只手又搭在了一起,手指间轻松了许多,深吸一口气,说道,“她……是个坚强的姑娘。我本不想见她的,即使我父亲让我回去,我也是成日拿着本电器杂志,像个行尸走肉似的游走在乡间。至于她家,我去都没去看,只躲在村口前的老树上看书。你知道我一直喜欢树的,因为埋进茂密的枝叶里就没有人来打扰我。可那天,一个女子正好出来,坐在了我读书的树下。她没发现我,我却看到她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字还不太好看,”说到这里,强大哥不禁又笑了一下,“但是,她写的内容被我看到了,她说母亲又让她去相亲,这回还是个在城里工作了的人,可谁知道在城里的人怎么样呢?万一是个王八蛋可怎么办?我才明白,原来她就是我要相亲的对象,王八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
看到强大哥回忆起那个“她“是那么的幸福,碧霞也终于放下心了,“看来……你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碧霞笑道。
“是的。后来我就去了她家,想让她看看这个‘王八蛋’到底长什么样,谁知道又让我听到她跟她母亲偷偷议论我,说我看起来像‘有几个臭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的人。”说到这里,强大哥又露出无奈的笑容,“本以为她本性就是目不识丁,但是她哥却告诉我,她其实是被同村的有钱人欺负怕了。她哥是我初中同学,我俩交情一直很好。很早就听说,他们父亲去世了,还听说,他这个妹妹本来可以去田径队的,可是为了节省家里的开支,竟早早地辍了学,当了女工。既是这样,我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后来呢?”碧霞好奇地追问着,“后来,我也没有对她动心,只把她当做认识的妹妹。她呢,也老是躲着我。我还是最喜欢窝在村口前的老树上看书。可我却发现,她好像也喜欢老树,每天中午都到老树下小憩。直到我看到她偷偷把钱放在来树下歇脚的乞丐碗里,我才开始对她刮目相看。她明明自己家里也很需要钱,却愿意施舍给别人,从那以后,我……就被她吸引了。”碧霞见强大哥如此坦诚,也不再追问什么了。只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真是个好姑娘!“她由衷地感叹:“本来我还怨你恨你,怪你变心。但今天你亲自来找我,告诉我这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人曾经昏天暗地、以泪洗面。这就够了。”说完,碧霞又转脸看向强大哥,“我想送你一句话,当做我们过去的纪念,可以吗?”强大哥点点头,好奇地看向碧霞,只见她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庄重地写下:感恩遇见,不负曾经。
“感恩遇见,不负曾经”,强大哥跟着默念道。“是的。今后咱们再相见,便谁也不欠谁,两清了!”说罢,碧霞大方地朝强大哥伸出右手,强大哥先是一愣,转而豁然开朗,感叹道:“这才是碧霞啊!”,说罢也伸出右手,二人的手心相碰,一个潇洒的握手停留在空中,宣告着两个人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认识以前。
厨房里,碧霞的父母一直假装着做菜,其实耳朵都竖起来,紧张地听着外边的动静。听到女儿又回到起初的豁达,想必是真的放下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儿好好的,就不再追究他俩过往的恩恩怨怨了。
回去的路上,强大哥回首望了望碧霞家,碧霞也正伫立在窗前,默默地朝自己挥了挥手,二人互相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那本有着她隽秀字迹的笔记本慢慢在胸前发热。“两清了”,强大哥微笑着说。他已悄然决定,要再次踏上返回龙楼村的路程,去追逐那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龙楼村这头,华英一家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大中午的,吴勇听说自己的妹妹只去了城里一天就要回乡,做哥哥的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天还没黑就去了车站等候,生怕妹妹孤身一人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人。
家里头,卢婆婆更是紧张地问着阿治婆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去了一天就要回来?该不会是那阿强嫌弃我们家华英了”
“不会不会,华英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没地方找,阿强怎么会嫌弃她呢?就连强老爷子在电话里都说,他对咱们华英是相当地满意。现在她急着回来,肯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你先不要着急,等这华英回来啊,咱们再好好地问个清楚。”阿治婆婆苦口婆心地劝慰着。
两个老人家都迫切地等待着。只见卢婆婆不停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双手时而紧张地颤抖着,时而虔诚地合十,嘴巴里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希望老天保佑我们家华英平安回来”。这一切,都和华英去城里的那一天一样。
当时的卢婆婆,也是这样在家里不停地祈祷着,只是那天祈祷的内容是:“希望老天保佑阿强和我们家华英平平安安地到达城里”。阿治婆婆见她这样,不由得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地劝说着她放心。可卢婆婆却说,这么多个孩子里,就这一个女儿最听话,自己不担心她谁担心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