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不知道叫自己去干嘛,一时间有些畏缩。那士兵看他犹犹豫豫,又催促道:“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一旁的艾尧也拍了他一下:“想啥呢,肯定是好事,要奖赏你啦。”
阿诚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心中有鬼,只得苦笑一下,跟着士兵走了。
再次踏进档案室的时候,阿诚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此时房间里凌乱一片,既有刚才士兵们翻箱倒柜的原因,也有新创造的杰作。此前端端正正放在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已经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杂物和碎片铺了一地。就在这满地狼藉中间,女孩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随着喘息声轻轻地起伏着。
阿诚见她就那么孤独无助地躺在地上,头发披散着,似乎被人狠狠扯过。手铐已经除下来了,但手腕和裸露的小臂上多了几道青紫的伤痕。她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泪水,还是被人泼了水。脸的一边肿起来,嘴角流着血。她的眼睛微微闭着,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阿诚感到内心一阵揪痛,但这痛感让他迷惑。为什么会痛?那躺在地上的是敌人啊!
站在一旁的队长和副队长脸色铁青,根本没有看见阿诚已经进来了。队长的脸上青筋暴露——阿诚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对着翻译咬牙切齿道:“你都翻译对了么?”
翻译的额上冒出了汗珠:“队长,我真的一字一句都翻译了,她肯定听懂了,可就是不回答。”
队长面露暴怒之色,气急败坏地上前一脚,踩在女孩白皙纤瘦的手指上面。女孩吃痛,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了,“啊”地惨叫一声,然后又变成了隐忍的呜咽,似乎在刻意忍受着痛苦,眼睛始终紧闭着。
旁边的副队长神态焦急:“队长,拿不到那份文件,事情可就难办了……”他话没说完,眼睛瞟到了阿诚就站在门口,立刻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进去,用手推了推队长,示意他:“他来了。”
队长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而又高深莫测的表情。他似乎察觉出来阿诚的表情有些不对头,又一次挑起了眉毛。阿辰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大声说:“报告!”
副队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来,阿诚,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他抬手看了看表,说:“我和队长还有些事情去处理,你在这里看着她。”他指了指地上的囚犯,“不要让她有机会寻死,如果她说了什么话,立刻叫翻译来听。”
阿诚点了点头,装作浑然无事的样子,也不敢去看地上的那个人。副队长又叮嘱了几句,便与队长和翻译二人一同离开了。此时屋子里只剩下阿诚和女孩两个人。
阿诚看着地上的女孩,感觉一阵窘迫。手足无措地站了半天,他如梦初醒,把地上的杂物清理了一下,在靠墙的位置腾出一片空当。他在那个空当处铺了几叠报纸,然后轻轻地扶起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墙边靠着。在这个动作中,他距离女孩太近了。女孩身上的深蓝色军装外套已经除去,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透过那薄薄的衬衫,他看见了女孩单薄的身体,和白皙皮肤上一道一道的青紫伤痕。把女孩放好以后,阿诚定定地看着她,看她依然皱着眉头,微闭着眼睛,轻轻地喘息着,脸上的伤痕,凌乱的头发,白色衬衫上的血迹。阿诚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幅美丽却脆弱的画。
就在这个时候,女孩睁开了眼睛。
虽然眼睛肿了,旁边也有青紫的痕迹,但她的眼神依然清澈,与阿诚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不同。她看着阿诚,好像认出了他,嘴角动了动。阿诚感觉她笑了,可是又不敢确定,因为那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如此无力又苦涩。但是女孩好像真的在说话了,只是突出一连串不明含义的字节。阿诚知道她说的是软风语,也知道按照副队的吩咐,应该把翻译叫过来了。可是他没有动,就还定定地站在那里,想要搞明白,她究竟说的是什么。
女孩没有继续说下去。阿诚看着她的嘴唇苍白而干燥,突然明白了。“水,你想喝水,对不对?”他自言自语道。女孩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但阿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猜对了,女孩就是想要水喝。他赶紧冲出门去,向旁边的士兵同僚要了一瓶水,又折返回来,送到女孩的嘴边。女孩果然是渴了,抱着瓶子喝了起来。她喝得太快了,让阿诚有些担心会不会呛着,连声说:“慢点,慢点。”但说完以后他又觉得自己可笑,她根本听不懂,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