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甡跟着笑了笑。
“只是……大事又何如?”朱慈烺皱眉道:“当日先生进棋盘之论,我深以为然。只是山东没有天险可守,若是再不将秦晋人口迁徙过去,如何垦殖、募兵?”
“殿下,”吴甡道,“殿下该班师回朝了。”
“嗯?”朱慈烺一时没明白吴甡的意思。
“殿下当时只因为秦督形势险恶。如今洛阳战事已经了结,剩下的事自然应该交个地方牧守来处理了。”吴甡道:“咱们也得征发沿途需要的军粮、民夫,先行回京秉命,总不能一直持龙节、宝剑在外奔走吧。”
“与我之前所想,相距甚远啊。”朱慈烺摇头道。他真想直接派兵抓人。与其将百姓留在西安日后被满清所杀,不如强行掳走,好歹还能活命。
“殿下,”吴甡笑道,“可曾听说过狐假虎威的故事?”
“自然。”
“之前圣上欲以臣为督师,剿灭李贼,臣执意要有三万亲兵方肯成行,为何?如臣这般地位,说好听些是国家重臣,说白了不过是个在军中没有根基的文臣。在北京有圣天子这面大旗,外面的文臣武将哪个敢仰面视臣?然而到了地方,又有哪个悍将肯听臣调派?”吴甡苦口婆心劝道:“当日殿下所谋,若是陕西官员软弱些的,自然能够如愿。如今嘛,还不如退而求其次,能征多少是多少。”
“唉!”朱慈烺心头又泛起一股阴霾:“我这岂不是吃了败仗!”
吴甡心中一笑:果然是少年心性,古来有多少名将没吃过败仗?传说武安君一生不曾有败绩,但最终不也自刭荒野?
“殿下!”吴甡神情一板,振声道:“殿下出京日久,就连功课都荒废了么!”
吴甡这突如其来的老师形态让朱慈烺有些意外,知道自己肯定哪里做错了。论见识,他不怵任何人,但论智慧他却从不敢小觑时人。明代出的思想家冠绝历代,仅次于先秦,就连百姓也有探讨哲学、思辨经义的风气。像吴甡这样思想与实践并重的政治家,其智慧、着眼更非常人能够企及。
“请先生指点。”朱慈烺连忙收敛仪容,恭敬道。
“《汉书》曰:善败者不亡!”吴甡正色道:“唯有能善视败者,方能从绝境见生机,故能败而不亡。如楚昭奔秦以存国,勾践卧薪而吞吴!若是视‘败’如猛兽,不愿从容以对,臣仿佛又见不肯过江的项羽!”
柏举之战,吴国以伍子胥、孙武这样的豪华阵容打败了楚军,攻破楚国郢都。楚昭王出奔秦国,由此而来了申包胥哭秦庭的故事。勾践卧薪尝胆则更是著名,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成功打败吴国,成为春秋一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