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月黑风高,冷风飒飒。
半人多高的竹子编成密不透风的篱笆,四面围合起刘家菜园,只在临近土路的一面开有活动门,其他三面的篱笆外环绕着低矮的灌木丛。
园子里,守夜人住的木棚子年久失修,木板间多有缝隙,里面隐约闪现一苗跳动的火光,并未驱散墨汁般的暗黑,反而更添一份惊悚。
木棚子后的老槐树顶上,枭鸟的高啼撕破了沉抑的安静,啼声将落,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不满的抱怨:“我的脚都蹲麻了,怎么还没动静啊。”
“这才几更天啊,再等等吧,你就这点耐心吗。”回应立时响起,语气里尽是嫌弃。
而后是一个淡定的声音:“差不多子时了,再等一个时辰,要是还没动静,今晚就撤吧。”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生锈的木轴艰难的转动起来,木棚子的门板缓缓打开,一个略带佝偻的身影从棚里的黑暗中显现,仿佛牵线木偶般,慢腾腾的走出来。
三双眼睛瞬时亮起来,目不转睛的紧盯住黑影,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里,透着呆滞与麻木,敲在三人胸腔内的心脏上,滞阻了他们呼吸的节奏。
黑影在菜畦间缓行,踏遍了所有田埂后,在走至篱笆门处时突的停住了,而后发出一声长叹。
三束目光自灌木丛缝隙里射出来,投在一张黑黢黢的脸上,虽则无法看清上面的细微表情,但无法忽视刻在每根皱纹里的愁苦。
而后,黑影直挺挺的的抬起胳膊,缓缓推开篱笆门,同样直挺挺的两条腿交替挪动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往前延展。
“你们看到没,他的眼睛。。。”这个声音里的惊恐如夜雾,倏的降落下来笼罩着灌木丛,好巧不巧的,老槐树顶的夜枭突的发出低号,如婴儿夜啼,极是凄惨可怖。
三人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手脚俱是不敢动弹,片时才响起紧咬牙关的声音:“都到这地步了,不跟上去看个究竟,今晚岂不是白忙活了。”
言罢,一个瘦削的身影跳起来,快步尾随而去,另一个高长的身影伸展开来,急行紧随其后,最后跳出一个宽阔结实的身影:“你们都走了,我怎么敢自己待在这里,等等我!”
往前奔行约莫一里地后,三条身影不约而同的急停下来,分散开来各自躲避在一棵树后,慢慢探出半颗脑袋,六只眼睛盯了河边的黑影片时,又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黑影弯腰伏在河边,双手握拳在河面上虚划一道曲线,转身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压低,复又回身握拳在河面上虚划,无声的重复这两个动作,不可谓不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