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身后突然出现火光,李亿祺急忙差遣参将乘哨船前去侦查,并让裴楔率板屋船留守在原地待命,自己则率领龟甲船继续沿西北方向前行,试图在日军抵达西北海岬前进行一次试探性进攻。
李亿祺知道,绕过西北海岬,便会再次进入釜山外海,因此,如果日军想要伏击,那此处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况且,海岬与陆地间的水道十分狭窄,对倭船的航行十分有利,但对于体积庞大的朝鲜船只来说,却是一条死亡航线,遍布两岸的山丘绝对是炮兵布阵的绝佳场所,如果水军行经此处,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因此,李亿祺才决定先率前锋进抵此处,若是日军没有动静,再通知主力船队跟进,到时候两军合并,集中火力,定能将倭船全歼于釜山港外。
然而,这个稳扎稳打的计划,却由于元均的贪功冒进而付诸东流。李亿祺紧紧追赶着倭船,不久便抵达西北海岬外围,随即便命令各船做好准备,打算在倭船进入水道前便将其殿后船队一举消灭。可就在这时,负责侦查的哨船却赶了回来,参将一脸疲惫,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李亿祺禀报:“将军无须担心,火光所在之处,乃是元将军率领的水军主力。”
“你说什么?”李亿祺大惊失色,“未得到先锋奏报,他元均怎敢擅自入岬?要是中了倭寇的埋伏,岂不是置全军于死地?!”
看到李亿祺如此恼怒,身旁副将自觉不妙,当即向前劝慰道:“将军休要生气,元将军想必是在外海停泊得太久了,又迟迟不得将军传信,这才认为岬内一切正常,率军跟进的啊。”
“你也别替他解释了,那厮定是与我争夺首功来了。”李亿祺仍是满脸的不甘心,语气却平和了许多:“也罢,谁叫他是正我是副呢,要是李将军在,水军那还容得下他兴风作浪?他想要首功,我李某人让给他便是,省得回去还要受他的刁难。传令各军,暂停发炮,左转舵驶入西北水道!”
虽说是心中万般不甘,但考虑到与元均的关系,李亿祺放弃了这个歼灭日军殿后船队的大好良机,减速跟进,准备在与主力会师后再行开火。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李亿祺有准备,可他选择了放弃;岛津义弘也有准备,但是他选择了坚持,胜败在此刻便已经决定了。
义弘不愧是“鬼石曼子”,战争嗅觉之明锐超乎常人,在这场战斗中,他的目光并没有局限于先锋的四艘龟甲船,而是放眼于整支朝鲜水军,在他眼里,龟甲船纵然是朝鲜水军的精髓所在,但若是失去了主力船队的支持,任由这四艘船怎么闹腾,也终究掀不起什么大浪,况且,西北海岬还有加藤嘉明的五百弓足轻,以及大友义镇的六门“国崩”压轴呢,再加上胁坂安治的海上封锁,这四艘龟甲船,即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不出义弘所料,朝鲜水军主力刚刚驶入岸炮的火力范围,西北方向便爆发出数声巨响,紧接着,冲天的火光直冲云霄,刹那便将海岬上方的天空照亮,影岛中央山脉上的数座烽火台此时燃起了熊熊烈火,迎着北方的红霞,将整座海岛映照得如同红莲幻境,无不让人为之咋舌。
就在这幻境的最南端,义弘终于放下了一夜未曾离手的南蛮镜,转过身去,面对着山坳中的近千将士郑重宣告:“兄弟们,终于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了,这次,就由我们萨摩武士,将文禄的耻辱一并返还给这群朝鲜人,让他们知道,在大和民族面前,他们就是猪狗般的存在!”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在身后近千士卒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声中,义弘向众将下达了作战计划:
其一,通过岸炮攻击停留在中途的数艘板屋船,以此震慑鲜军,阻止主力北进与前锋汇合;其二,命令在外海待命的胁板安治,率所部一百二十艘战船从侧翼杀入,出其不意突入船队中央,务必趁乱将总大将讨取;最后,利用从大友家借来的三门国崩,加之本家的数十门石火矢,组成密集火力网,狂轰船队尾部,阻止鲜军难逃。
南北遭堵,东面遭袭,船队只能向西败退,可西面乃是影岛东岸,暗礁密布,加之弓箭铁炮的不间断射击,相信不用等到清晨,便能将整支船队一举消灭。
讲到这里,大家可能会问,胁板安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事实上,在得知元均起航的消息后,孝高便命胁板率四国水军驶离釜山港,暂时停靠在影岛以北、蔚山以南的佐川里,作为奇兵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