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八郎,有些东西是不该过问的,你明白么?”本多正信一脸严肃地训斥道。
本多正纯躬身为自己的冒失道歉,却仍旧忍不住试探道:“区区一个七千石的小大名,何劳主公如此费心?”
“你以为老夫想这样么?”德川家康颇有些无奈,“你也知道,当年本家虽然转封到了的关东,可羽翼仍是遍布全国,从九州到近畿,从甲信越到奥羽,全都有本家的盟友,可是,这种联系网毕竟是暗地里的,不能暴露在太阁面前,因此,老夫一直行为低调,不敢太过声张,本以为这种优势会一直延续到太阁身后,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丰臣秀保,老夫的计划差点就被他毁了。”
“右府…这件事和右府也有关系?”本多正纯略有些吃惊。
“怎么会没关系,当年横扫东海道,将三大旗头一并剿杀,架空山内、中村、田中三守护,扶植西尾、有马、足洗三代官的好事不就是他做出来的么,当初本以为可以借右府的手除掉不听话的三家豪族,没曾想竟让他趁势将整个骏远三夺了去,数十年经营的成果果真是毁于一旦啊。”本多正信不无悔恨地叫嚣着,就连一旁的德川家康也是发出阵阵哀叹,后悔当初没有下定决心支援中村一氏与秀保背水一战。
看着面前两位哀怨连连的老者,本多正纯突然间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使命感:“臣听闻中村一氏已经宣布王土奉还,确实不能挽回,不过山内一丰和田中吉政不是还在么,能将他俩拉拢过来,本家也是可以扳回一城的。”
“正信,瞧瞧你这个儿子,到底还是年轻啊。”德川家康和蔼地看着本多正信,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本多家的少主。
“让主公见笑了。”本多正信微微欠身。转向本多正纯继续解释道:“弥八郎若真是那么容易,主公能想不到么,实话告诉你吧,就在中村一氏降服右府不久,本家便积极和那两家联系,可结果却让吾等大失所望,原本十余万石的大名,经过那次骚乱,全都暗中遭到右府的削减,田中家的五万七千石只剩下两万石。山内家的十二万石只剩下四万石,多下来的知行全被加封给了在骚乱中立有战功的亲丰臣大名和豪族,比如西尾俊实,由战前的一万八千石加封至战后的四万四千石,有马丰氏和足洗义先也都分别加封到了八万石和五万石,如此一来,田中和山内已经失去了在骏远三的话语权,与其耗费精力拉拢他们,倒不如开辟新的战场以稳定后方。”
“开辟新的战场…您是指东北地方?”本多正纯貌似明白本多正信想说什么了。
本多正信点了点头:“正是。本家在东北虽说表面上和伊达家、佐竹家相处和睦,但是你也知道,伊达的独眼龙,佐竹的鬼义重都不是好对付的货色。别看现在和你笑呵呵的,真到紧要关头谁知道会是什么个态度,当年的北条家就是前车之鉴呐。鉴于此,本家对下野的制霸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父亲大人分析的很对。可是上野最强的两大势力貌似和本家不对付啊。”
“本以为蒲生秀行娶了振姬会和本家站在同一条战线,没成想他竟然和右府结为异性兄弟,并预定了丰臣牧荑为嫡子龟千代的正室。这下两家的关系更为紧密了,而本家看来要失去这一重要的盟友了。至于宇都宫家,本来因为不肯接纳浅野长重为养子差点被太阁除封,右府当时虽然身在朝鲜,但却因为与宇都宫国纲有些交情,便写信给太阁和浅野长政为其求情。作为太阁的侄子兼外甥、长政的女婿,他的请求很快得到准许,宇都宫家仅仅以减封两万石了结此事,国纲因为此事对右府感激涕零,甚至准备亲自率领家臣前往朝鲜担当右府的宿卫,好在战争提前结束,他才没有去成。你说说看,这时本家提出和他结盟抵制右府能够成功么?”
“儿臣明白了,”本多正纯心领神会,微微颔首道:“因此,西下野的两家是拉拢不住了,主公这才决定巩固在东下野的势力。”
“东下野和西下野不同,豪族林立,互相独立,乃是以‘关东小战国’闻名于世,在本家的威压之下,没有哪家敢于不听号令,这种恐惧感是本家维持影响力的一个重要手段。”德川家康对于自己的威信很是自信,“但是,这种手段用久了,效果便会减弱,因此,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便重新树立威信,而树立威信的最好方法便是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本多正纯重复道。
本多正信点了点头:“《汉书》有云:‘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主公希望通过教训那些不听号令的大名来维护自己的威信,稳固在下野的权威,因此,实力靠前,而又经常不老实的大田原家便成了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