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哪里打来的?」
「斑竹庵殿後的那一口井……」
「你皮绷紧了,前日老谅还在说,用苑里的井水给他烧茶,被打了一顿。嘴上可刁啊……」
老蒲一听,火就冒了上来,扯着喉咙嚷:「我就不信,这话我不信!嘴上毛都还没长齐,他喝得出哪里打来的水?我在南京服侍大老爷时都没这讲究,烧个茶还得从惠山运水,就给他喝那口茶,得费多少劲啊?」
「别不信,要诓他,这嘴内功夫可诓他不了。」
他的口舌灵敏,异於常人。各地茗茶、各方泉水,一经口便能分辨出来,父祖辈宴客品茗,唤他前来试茶,从来不爽。他祖父张汝霖就曾得意道:「宗子有个好舌头!」。
却也因此,把他的舌头养刁了,一般井水所煮的茶,简直叫他难以下咽。
「不是惠山泉!」听见这话,老蒲脸上先红了一半,额上皱纹多了好几褶,一声不吭的瞪着。
宗子喝了一口壶内的水,说不是惠山泉,整个人却静默下来,久久不发一语。
老蒲耐不住,怯声问他:「怎就晓得不是惠山泉呢?」
「惠山泉运来有热气,这水鲜磊!」
「喔!」老蒲这一声喔,有恍然之感。
「水哪里打来的?」宗子问。
这会儿老蒲不敢再作诡,老实回答:「斑竹庵後殿井里的。」
斑竹庵里的和尚正斋堂用膳,突然见到张岱主仆三人跑到井边打水,两个仆人跑进跑出,竟扛来十多个木桶子。
用完斋,众人也都围拢上来,当家和尚一颗脑袋跟着往井里头凑近,听张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