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鸦身后,克苏鲁神殿那洞开的沉重石门后涌出黑压压的人影。天辜战士们手中举着沉重的刀斧武器和粗粝却分外坚固的盾牌,目光凝结着在危机四伏的山野中训练出的野性和杀意。从四面八方所有扭曲建筑的缝隙里、甚至是陡峭的墙壁上,水鬼如暗沉的海水奔涌而出,如一片漆黑的墨从各个方向淹没过来。

    祝鹤澜看这阵仗,便知道他们人手远远不足。更何况现在显然水鬼与天辜人是合作的关系,之前达贡已经出现过了,那么水鬼的另外一位更加强大的母神海德拉恐怕也会出现……

    这两名半神一般的怪物再加上桑鸦,就算是他、松明子以及柒曜真人联手恐怕也不是对手。

    但……

    祝鹤澜的眼神越过面前的深渊落在依旧昏迷的重五身上,又看向桑鸦。

    桑鸦看来是想以重五为要挟,也就是说,重六并不在他手上。

    祝鹤澜心稍微稳了些,他回头对众人大喊道,“所有人后撤!松明子,你们护好结界!”

    柒曜真人抽出宝剑,忽然凌空跃起,一道金色剑光骤然暴涨。剑光所过之处,一道无形的道气之墙迅速成型,将一众不通道法秽法的人围在其间。松明子斜执长钺走到祝鹤澜身边,嘴边噙着一道桀骜不逊的笑,“光靠你一个人,我们方士的面子往哪放?”

    柒曜真人设好结界便也落到祝鹤澜的另一侧,剩下的几名青冥派弟子也仗剑立于身后。寥寥几人面对着桑鸦身后黑压压的人马,还有那些正从深渊中爬出的怪物以及从遗弃建筑的阴影里涌出的水鬼大军,显得势单力薄,却又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魄。

    桑鸦冷笑着望着他们,双手从袖中伸出,每只手上都拿着一只雕刻着蜷曲花纹的铜制鼓槌。他将双锤举过头顶,锤柄交叉重重一敲,口中吟唱起悠长绵远的咒文。伴随着吟唱声,他身后的虚空中秽气迅速凝结,像是凭空凝固出了实在的形体。最初只有一点点黑色,如一颗胚胎,迅速繁殖长大,分化出皮肉骨骼。只不过肉在内,骨骼在外,千丝万缕的纤维将所有互不相容的材质紧紧缝合。祝鹤澜看到了许多扭曲的人的影子,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紧紧粘合在了一起,下一瞬便又消隐不见了。

    一面巨大的竖立的鼓,下方生长着许多条形态不一的腿,如一道银月出现在巫师的身后。它的鼓面是用上千块皮拼接而成,不见一丝缝隙。吸饱了人血的鼓腰鲜红欲滴,弥漫着某种肉质的、粘膜般的湿润光泽。

    千人鼓,混沌之神留给天辜人的神秘礼物,一面活着的、可以打开疯狂大门的鼓。它巨大的阴影从深渊对面蔓延过来,光是亲眼见到就令人一阵恶寒。

    巫师一个旋身,鼓槌流利地砸在鼓面上发出轰然一声。瞬间所有的水鬼和深渊中的怪物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嗥,向着他们倾巢而出。

    而祝鹤澜从头上拔下槐树枝做成的簪子,一把将之贯入地下。顿时纯粹澎湃的秽气爆旋,卷起了他飞散的发和绯红的阔袖长袍,形成一道圆形的漩涡向着四周激荡开来。槐树枝入土的瞬间,树根立刻向着四面八方迅疾地伸展开来,势不可挡地冲向最深的地下,蔓延到整个穷极岛的尽头。地面上的部分冲向天空,虬结浑厚的树身混杂着血肉、筋脉、器官和木头,以难以分辨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它在高空处倾洒开来,无数扭动的枝条遮天蔽日,如一把巨伞在神庙之上撑开。数不清的千叶红花绽开在枝条上,酸性的粘液如细雨般坠落。

    那些奔涌而来的水鬼和地下怪物尚未来得及接近,便纷纷被横空扫来的巨大枝条掀飞,简直如被扫帚扫开的黑压压的蚁群。被槐树沾染到的水鬼和怪物身上迅速开遍水泡,鳞片剥落皮肤液化,有些还未落地就散成了一滩水。

    槐树的枝条编成一条长桥搭在深渊之上,松明子和柒曜真人立刻带着众方士踏着长桥穿过深渊扑向桑鸦。桑鸦见状又敲了两下鼓,身后的天辜人便突然发出猛兽般的咆哮,冲向几名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