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无风无雪,虽是正月却仍暖如春夏,不知此时水乡温暖的风,能否为他送去元日喧嚣的热闹。楚长亭想着,黯然神伤。
寻儿见楚长亭独自在窗边伤神,急忙取了大氅为她披上,劝慰道:“小姐,莫要冻坏了身子,让将军心疼了。”
楚长亭闻言急忙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然后将窗户关上,回头对寻儿莞尔一笑说:“走吧,想必叔伯几家一大早便已过来拜年了呢。”
寻儿应着,便跟在楚长亭后面去了正厅。一路上她几次偷瞄楚长亭,却无一次见到笑颜。寻儿暗自叹气,自沈良辰走后,楚长亭笑得愈发少了,再也无当初没心没肺,整日闲游的暇情了。
取而代之的,是没日没夜的无穷挂念与忧心。
难知归期的牵挂,望不到头的想念,最是让人伤神难捱。
与此同时,距清漪城五十公里外的原野县,苏鹤一大早便携着屠苏酒去往天灼金甲军的驻扎地探望沈良辰。守营的将士们早已认得了苏鹤,嬉笑着拜了个年便放了他进去。
沈良辰仍在研习军务,一见苏鹤前来,顿时高兴,将手下书卷收好便起身拜年。苏鹤也恭敬地回了拜年礼,然后将酒放在桌案上,笑着说:“良辰,眼下年节,两军停战,陪苏某喝一杯想必也无妨吧。”
“哪里话,一杯怎够。”沈良辰爽朗地笑着,引苏鹤上座。苏鹤自然地与之对坐,而后便取出屠苏为两人斟酒。杯酒下肚,两人谈天说地地聊着。没过半晌便又开新酒,苏鹤倒酒时突然敛了神情,压低声音道:“沈兄,我此次元日离家前来,一是挂念你在这里无亲无故,想与你共贺新年,二是有要紧事,望你在新年佳节,敌军懈怠时想出应对之法。”
沈良辰闻言也敛了神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问道:“何事。”
“没粮了。”苏鹤皱眉,清秀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他又突然想起那日梅颜在沈楚二人离开后送来的皇帝纸谕,更是担忧地觉屠苏酒都没了味道,“梁南这一带十城有九城去岁遭遇了大旱,幸而我们往岁粮草储存甚多,这才令万千百姓熬过了这一关,可我前些日子派人前去几个重要粮仓查看,发现经此一旱,原本储存的粮食已然所剩无几。况且两军交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一直以梁南的水草丰美为坚实后盾,怕是今岁这一战,不成了。”
沈良辰心中一空,握紧了手中的杯盏。他绞眉仔细思忖,心想从凤昭带来的兵粮仍够支撑两月之久,可过了这两月,仍未到谷物收获之时节,怕是只能从凤昭要粮了。只是山高水远,三四月里六道梁高山密林中又常有匪寇作乱,怕是到时运粮也得细细谋划才行。
“那我即日便上报,趁这几日新春佳节,各方势力都懈怠之时,从凤昭运粮过来吧?”沈良辰望着苏鹤,等待他的回复。
苏鹤轻轻叹息:“眼下正值年关,怕是凤昭粮草也是短缺之时。你家在凤昭应当比我更清楚,凤昭冬日里颗粒无收,凭春秋储粮过冬。就算今年是北方丰年,秋日里麦子是大丰收,可是我北上行商的伙计回来后却说今年不知为何,寻常百姓只够自己吃食,虽能温饱,却无余粮。只怕国库也是这般光景。”
“上月我听说东南饥荒,流民聚众闹事,朝廷派了命官前去镇压安抚。八成是带了国库里的粮食去,因此凤昭粮食便也有些不足了。”沈良辰蹙眉,喃喃道。
“就算如今天灼呈蒸蒸日上之盛态,可是毕竟过往久病难以快速根除,国库匮缺、粮食不足本就是先皇时留下的病根,如今皇帝即位三年,虽力挽狂澜让百姓衣食无忧,可也确实没到国库充盈能至供给无忧的地步。这些年连绵战事又耗了不少,实在难说。”苏鹤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