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爱玩弄权势,以将权力玩弄于鼓掌之间为荣,沾沾自喜;殊不知究其一生,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玩弄权术,而是权势在玩弄自己。那对于至高权力的贪婪而永无尽头的野心,那如赌徒一般一次又一次博弈的战栗的快感,将人深深禁锢其中,愈想挣扎便会束缚得越紧,最终被其榨干精血骨髓,枯死笼中。
初二日,因着是第一年入宫,皇帝又喜静,所以便没有安排家人女眷入宫探望妃嫔,而是安排了她们亲自回家省亲,家住京城者亥时便会悉数归来。家不在凤昭者,则皆召亲眷前往凤昭郊外行宫相见,奔波劳累相见不易,便容许第二日辰时再回来。一时间,诺大的凤昭皇宫,又只剩下了易轮奂一人。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趁着无人叨扰,易轮奂屏退了所有仆从,自晌午便喝的酩酊大醉,一睡便到了夕阳西沉之时,松竹的影子透过窗棂斜斜的洒在地上,如褪色的水墨画般,斑驳摇曳,颜浅而意味无穷。
他不动,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凝望着一地破碎的光影,兀自出神。
只可惜了,易轮奂想。松窗竹户,他却并无万千潇洒。
时间簌簌而过。
月浮浅窗,疏影横斜。
晚膳过后,他便熄灭了寝宫之中所有的烛火,负手立于凉亭之中。远远望去,背影孤高清绝,纤尘不染,却又有万分寂寥生长在龙袍的每一丝纹理之中。
寒风夹杂着冬夜的肃杀自凉亭呼啸而过,易轮奂手冻得微微发麻,他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突然感觉牙口发酸,似是有些想念冰糖葫芦的味道。
“梅容。”他轻轻一唤,沙哑的嗓音漂浮在寒冷的气流之上。梅容的身影在屋顶突然闪现,悄然落在地上。
“朕甚是想念冰糖葫芦的味道了。”易轮奂轻轻勾起嘴角,似是想起了一段甜蜜的往事。
他的前半生是如此的辛酸操劳,重重阴谋算计漩涡般将他裹挟其中,以至于他回首往事,除一串冰糖葫芦之外,便也只剩下了深渊般的漫漫鲜血与无尽黑暗。
生于帝王家,弱冠之年,他便已饱受世间的大悲大苦。
善良的母妃死于后宫争斗,易轮奂八岁便寄人篱下。万千沟壑只能隐忍于胸,锋芒未露便隐起棱角。
他装着风流闲散,不问朝政,不站党政。可是他那父皇却如何不肯放他,处处疑他日日探他常常绊他,时不时便要派个任务给他然后紧盯他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