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岁开始,她已跟随在易轮奂身边十数载。在易轮奂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和梅容就已是他左膀右臂。因此就算旁人不知,她也清楚知晓易轮奂与楚长亭的往事。她早年时不懂情爱,只知易轮奂曾在无人时低声呢喃着要娶楚长亭为妻。她也不懂娶妻是什么意思,可后来她跟随在沈良辰身边,渐通世故,懂得夫妻之理时,易轮奂突然赐了楚长亭作沈良辰的妻子。
她知道,楚长亭只能做一个人的妻子。
她明白,易轮奂不会轻易放过楚长亭。
所以她恨,她暗自猜想沈良辰的死一定与他要娶楚长亭为妻有关,因为楚长亭将来要成为易轮奂的妻子,所以她不能成为别人的妻子。易轮奂一定要杀沈良辰。
她内心深处,永远恨着楚长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背负着良辰的性命安然入宫。
风吹袖动,三根毒针隐在袖口。梅妆四顾环视,又静神聆听,确认耳边只有风声在簌簌作响后,轻巧一跃飞身而上屋顶,猫着身子滑落到静斋后窗户,贴着墙壁,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
梅妆听力素来异于常人,此刻她耳朵微微扇动,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渗入耳朵,梅妆心中一松,屋中人原来睡着,易于自己动手。
窗户原本便关着,她偷偷捅开一个洞,眯着眼瞄着屋里的情况。见楚长亭静静躺在床上睡着,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正悉心照看着香薰的炉子,许是离熏香太近有些热,那丫鬟一直用扇子微微扇着风。梅妆不认得那小丫鬟是谁,却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小丫鬟被派到了静斋侍候。许是新来的,自己并不知道吧。梅妆谨慎观察了一会儿,发觉那小丫鬟就是个最普通的小丫鬟,持着扇子的手软弱无力,便松下心来。
在别人面前不知不觉地杀人,梅妆想想都觉得无比激动。杀手的灵魂在她体内激荡,梅妆感觉气血一阵阵上涌,久违的杀人的快感战栗着她的躯体,眼睛里有奇异的光晶晶闪亮。梅妆抬手,手中毒针瞄准了熟睡中的楚长亭的脖颈,手指微一收缩用力,银针顿时银蛇吐信般乘风急速而出,稳而准地狠狠嵌入楚长亭的脖动脉处。她毒针上的毒液毒性甚是凶猛,是上乘百环响尾蛇的毒液混着终妄山毒蝎的尾巴混制而成,世间独圣女一族可制,而无一人可解。这种毒药一旦进了人的身子,不出片刻便会毒发身亡,毒性之烈之狠,堪称世间之最。
但是此毒虽无药可解,毒发之时却并不十分痛苦。比起蛇毒百肤融那种日夜折磨人的血肉骨骸的寸寸腐蚀之痛,这种毒会在瞬间摧毁人的五脏六腑,只一瞬的疼痛,中毒者便没了知觉,安然离世。
梅妆是顾念着沈良辰的情意,不想让楚长亭太痛苦地死去,便直接用了毒针杀她。
“将军,算梅妆对不住你,但梅妆不得不这样做,梅妆有自己的苦衷。”梅妆扯了扯嘴角,生硬地摆出一个笑的表情。她知道沈良辰生前最喜笑,因此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一个人躲在深夜里学着如何去笑。如今终于学会,虽做得丑陋而生硬,她心中却无比满足。
毒针没入脖颈,躺在床上的女子身子中了邪般震动了一下,嘴角一抹鲜血无声无息地流下,头偏向一侧,没了声息。
见楚长亭死了,梅妆心中腾起一阵久违的杀人的快感,但随即一阵巨大的内疚很快便替代了快感而汹涌淹没了她。沈良辰的殷切嘱托炸响在耳边,梅妆五官痛苦得扭曲,胃中翻江倒海,让她不住地想作呕。
杀人对梅妆来说本是一件无比寻常的小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在杀人之后,变得如此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