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算尽一切,虽然没有跃上台前,但各方所作所为俱都在他谋算之中,随着庾氏强势闯入,都内已经很难再维持两方相持不下的僵局,必有一番动荡纷争。
在各方角逐中,原本施加在王氏身上那种无形桎梏必然会有所松动。王允之自信凭着他的能力,一定能够在当中多有渔利,即便一时之间不能令家门兴复旧态,也一定能够获取到更多的筹码,获得更有利的地位。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两方妥协而化作流水,王允之非但没有得以渔利,反而将赵胤这样一个王氏在畿内仅存的还能稍微施加影响的人给白白牺牲掉,尤其这当中还有王导出面的因素,王允之心内之愤恨不甘可想而知!
“深猷大概是在怪我老朽无能,昏聩累事吧?”
王导闻言后便浅笑一声,继而抬起眼帘凝望着王允之,又做片刻默然才叹息道:“我倒想问一句,深猷你究竟想要什么?脱弦之箭,其势难追,难道真要等到流矢透体,才来懊悔不应当初?庭门旧厄,难道还不能令深猷你稍作自警?”
“太傅之言,恕我不能苟同。若真追及前事,我也斗胆一言,如非旧年养祸不制,貉奴岂有势力张弦?此前多以从容假作饰美,才令腠理之疾深入骨髓,积成绝命之患!太傅或已安于天命,但我仍是盛年壮养,未必没有余力一搏!”
王允之讲到这里,眉目间尽是戾气,更是乏甚对王导的恭敬:“我也不奢求人皆助我,但请太傅能稍作血亲眷顾,不要再予我掣肘牵绊!人生至艰,一死而已。即便不言旧怨深仇,所谋成或不成,我也绝对不能容忍世道俗流笑我无胆!”
说完之后,王允之便长身而出,吩咐亲随道:“持我名帖再请诸葛伯言,告诉他我要助他化解庾氏之怨。”
房间中,王导望着王允之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语,陡然一朵灯花炸开,继而烛火便摇曳不定,不久之后,四面而来的黑暗徐徐将这位老者淹没于内。
往年的他,尚有能力在一片混沌中从容步出,可是眼下才力志气都有倾颓,只是身陷在这黑幕中鼻息渐弱,大梦入眠,甚至不知是否还能有幸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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