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野有晨起跑步的习惯,当他起床的时候天刚破晓,夏日绯色的晨曦划破云层,在客厅古老的西洋座式摆钟上投下一抹浓艳的色彩。
钟摆轻轻晃动着,指针指向五点半。
于野是一个高度自律的人,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几乎雷打不动每天五点半出门跑步,等钟走到六点,静谧的别墅内响起悠扬钟声的时候,他就会结束晨跑回到家,洗澡换衣服吃早餐看晨报,七点准时出门去公司,其时刻拿捏之精准堪称行走的人形打卡器。
外人只称赞他严格自律,却鲜少有人知道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而是数百年时光荏苒,早已深刻进血脉中的潜意识。
这世界变得太快了,快得令于野心慌,科技发展、时代更迭,钢铁森林取代了红墙绿瓦,万丈高楼从曾经的皇城遗址上拔地而起,有关古梁国的遗留越来越少,直至荡然无存。
而他只能看着,看故人逝去、历史封存,看日月轮转、沧海桑田。
这数百年时光中他无数次转世,换过无数个身份、无数种样貌,或富有或贫穷、或健康或疾病,命运将他改头换面,残忍到似乎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这可能就是一种惩罚吧?
刚跑完步的于野盯着喷泉池中自己模糊的面容这样想着。
每经历一世,他内心的希冀就会减少一分,他害怕哪一天燕久安真的回来了,会不认识这样陌生的自己。
如果真是那样,这近千年的等待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燕辞不知道于野盯着水池在做什么,他一晚上没有睡好,中途醒来好几次,直到早上被于野下楼的声音惊醒,还以为于野这么早就去上班了,立刻手忙脚乱爬起来想跟上去,结果人家腿长走得快,只留给他一个穿着短袖运动服的宽阔背影和窗外树梢上几声清晨鸟叫。
还好只是去跑步了。
燕辞百无聊赖又弹了半支曲子醒神,心里琢磨着求人总不能空着手求吧?那样也太没诚意了,于是小脑袋瓜飞速转动,虚空中立刻亮起了一盏机敏的小电灯泡。
“喂!”
燕辞撑着窗户框朝于野挥手呐喊:“快回来!”